AI时代的游戏开发：成为ChatGPT的监工 ——九四玩

12月5日，OpenAI首席执行官Sam Altman发推表示，自ChatGPT发布后，5天内用户数量超过了100万。这在人工智能史上是个里程碑的数字，GPT-3达到该成绩花了近两年时间，DALL-E则是两个多月。


中文互联网的网友们，同样能在媒体密集且花样百出的报道中感受到由ChatGPT带来的这股AI浪潮，而这，离AI生成图像带来的冲击只有三个月。

其席卷之广、讨论之热烈较AI绘画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

它被称之为最好的聊天机器人，能够快速响应人类的提问，生成有意义的回复，其优势在于能够记住同一对话的上下文，承认自身错误、质疑不正确的前提、修正自己的答案，并拒绝一些不正当的请求。

有人赞叹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，并试验其在各个领域的可行性，如取代搜索引擎，如撰写工作报告、策划方案等文档，甚至是学术论文，如翻译文本，十几种语言的相互转译都不在话下，如调试代码甚至是开发游戏……

有人试图从中找到一些新的乐子，如屡试不爽的“图灵测试”，如将AI调教成某种人格的角色，如跨过防线，诱导AI说出“禁忌”之语。

ChatGPT的热度是一个基于媒体曝光与公众参与的事件，还是一个真正的AI变革？之于游戏，它又可能产生何种影响？

ChatGPT的“社会化”

在真正领略ChatGPT之前，个人并未对这一新兴的科技产物感到好奇，毕竟聊天机器人既非新鲜事物，网友所鼓吹的“干了搜索引擎所能干的事”也不稀奇，比ChatGPT更早发布的Character.AI就有相近的出色表现：


至于ChatGPT的代码调试或自动生成代码功能，于年初发布的GitHub Copilot同样能做到类似的事情，前些日子它还因为版权问题被部分程序员告上了联邦法院。


如果要说这些AI工具有什么联系的话，那就是。

据维基百科解释，GTP-3是一个自回归语言模型，目的是为了使用深度学习生成人类可以理解的自然语言。它由Open AI训练与开发，基于谷歌开发的变换语言模型（Transformer）设计。

ChatGPT便是基于GPT-3.5架构的大型语言模型。有关于ChatGPT的运作原理与训练方法，近些天来已有专业人士进行过详细剖析，在此仅简单整理一些要点（门外汉翻阅大量资料后整理出的理解思路，仅供参考，如有错误，敬请指正）：

1.GPT

全称为Generative Pre-trained Transformer，生成型预训练变换模型，是自然语言处理领域（NLP）的一种语言模型。NLP为人工智能领域的一个重要研究方向，旨在让人能够用自然语言（如汉语）跟计算机通信。

NLP可用深度学习的方法来处理，常见的方式是输入大量语料，构建一个能够在给定部分序列的情况下预测下一个符号的模型，形象的描述就是让AI做填空or文字接龙。

2017年谷歌研究出Transformer模型，不仅提高了提取数据共性特征的成功率，而且它可以进行无监督学习，有效解决人工标注数据耗时长、成本高、效率低的问题。

GPT的框架包括Transformer，其训练过程大致分为两个阶段，先利用Transformer对大量数据进行无监督学习，然后根据具体任务对参数进行微调，目的是为了研制出一种通用的人工智能。在NLP的具体任务中，GPT的文本生成能力表现尤为突出。


2.GPT3与GPT3.5

GPT-3（2020）拥有1750亿个参数，是有史以来参数最多的神经网络模型，是GPT-2的116倍，是GPT-1（2018）的1496倍。“数据、算力、算法”构成了AI的三大基石，从该观点看，GPT-3在NLP领域的风光无限便是大力出奇迹的有力证明，然而其代价也是巨大的，训练GPT-3估计需要上千万美元。


GTP-3.5是用2021年第四季度前的文本与代码等数据进行训练的，而ChatGPT是GTP-3.5的微调版本，其要解决的具体任务就是聊天机器人。

3. 训练方法

Open AI团队并未公开ChatGPT的论文，关于ChatGPT的解析多基于其兄弟模型Instruct GPT。


Instruct GPT的训练主要分为三个阶段，一是由人工为GPT挑选问题并提供答案，用这些范例来训练一个生成模型，这些人工标注的大约有1万多条，目的是为了让GPT所使用的数据更偏向于人类感性趣的内容；二是用RLHF（Reinforcement Learning from Human Feedback）的方法来训练一个奖励模型，即用人类标注的方法为GPT产生的答案进行打分，从而让GPT能够预测哪种输出人类更为喜欢；三是用PPO（Proximal Policy Optimization）强化学习算法来微调第一阶段训练出来的生成模型，即将奖励模型的打分反馈给第一阶段，让模型能输出更多高分答案。

台湾大学李宏毅教授在分析Chat GPT时用了如下图例进行解释：


在为“世界上最高的山是哪座”这一句话接龙的时候，GPT输出的回答是多样的，如“谁来告诉我”、“最深的海是哪个”，它们均为合理的表述，但不太像是人类期望的答案，因此被奖励模型判定为低分，而获得最高分的“喜马拉雅山”成了最终GPT输出的回答，在大量数据的训练与奖励模型的参数调整下，ChatGPT输出的回答越来越符合人类的认知。

李宏毅教授在评价ChatGPT的时候，用了个词——“社会化”，意指ChatGPT其实是一个社会化的过程，经由人类的引导与调整，让原本随机输出回答的人工智能变得更符合人类期待的样子，即其回答更符合提问者想要的。


在“社会化”之外，其实还可以加上一个词，“大众化”。

从以上的分析其实可以看出，ChatGPT其实并没有用到什么黑科技级别的算法，无论是Transformer、RLHF还是PPO，它们在学术界均是广为人知的，ChatGPT真正的领先之处在于那个花重金砸出来的大规模预训练语言模型。

ChatGPT之所以能在社会中引起如此大的反应，是因为它不再是被研究者封闭起来的项目，它向社会开放，允许公众免费使用，且因覆盖的语言种类多而造成了病毒式的扩散。

基于此，外媒theverge的编辑JAMES VINCENT用了另外一个词来形容ChatGPT引起的浪潮，“capability overhang”，意指AI的潜能，对于这些能力，研究者未曾测试过也不清楚其具体的运作。之于ChatGPT，它指的便是AI进入公共领域后所出现的未在研究者预期内的使用方式。

从官方的描述与示例来看，ChatGPT是个聊天机器人，它能够应付翻译、校对、文本分类、摘要等NLP领域的任务，可以帮助人类调试代码，会尝试着预测提问者的意图，能够在上下文语境中理解指示代词指向的对象（图灵测试经典问题），能够连续对话，并记住用户的指令或此前的“对话”。


有研究者还专门从语言模型的角度与现行标准来分析ChatGPT的能力，虽然未能挣脱语言模型长期存在的逻辑推理弱的问题，但在语义理解方面表现突出。


但在广大网民眼中，ChatGPT绝不只是一个能跟用户沟通的聊天机器人，他们挖掘出了更多应用场景。

比如把它当成搜索引擎来使用，提供百科、常识等方面的回答；

比如把它当做文章的润色、修改助理来使用，下到日常报告、上到学术论文，它均能应付，毕竟提取摘要、润色、校对……这些算是ChatGPT的本行工作；

比如小说撰写，ChatGPT在该方面的能力远大于那些情节生成器，它能模拟某种写作风格，且在文本的相关性上有更出色的表现；

比如用ChatGPT来指导AI绘画，其生成的图片效果比用户自己瞎蒙要好得多。


比如角色扮演，让ChatGPT模拟某一角色回答问题。

在github有个收集ChatGPT角色扮演提示词的帖子，他们让ChatGPT变成某一领域的专业助理：


在程序员眼里，ChatGPT能做的事情不只是调试代码，它能检测安全漏洞，还能创建漏洞，可逆向工程用指定语言重写代码……


它所蕴藏的潜能，自然也会渗透到游戏领域。

用ChatGPT做游戏

在《AI时代，6小时做一款游戏》一文中，介绍了开发者如何利用AI工具来制作游戏开发所需要的资产，如美术、音乐、剧本等，短短三个月后，ChaGPT的公开将开发一款游戏的时间压缩到10分钟以内，它所能做的事情也比此前的AI工具要多得多。


用ChaGPT开发游戏，可大致分为两个思路，一是文本，二是代码。

1.文字型游戏&设计文案

从ChaGPT擅长的文本生成能力出发，在游戏开发领域ChaGPT最适合担任的角色是担任跑团游戏的DM。

它的具体运作原理跟2019年发布的AI Dungeon 2相差无几，玩家可以自行设定故事背景，输入想要角色执行的动作，AI会自行生成该行动造成的后果，从而为用户提供一段个性化的冒险旅程。


ChatGPT的优势在于它能够为用户提供更加细致的环境描述，且具备足够的可信度。当然，想要让体验更具沉浸感，需要用户有一定的引导技巧：


用户也不要奢望它能够与现实中的跑团游戏相媲美，ChatGPT虽然能理解并记住记住用户输入的话，详细描述场景乃至制造妙趣横生的转折，但AI生成的情节均是基于当前的会话产生的，它可不会伏笔、角色一致性等高阶技巧。


除了跑团，ChatGPT还能用于游戏的剧本撰写，如具体的情节描述、对话或故事大纲，倘使你对文本质量没有太多要求，又或者只是为了寻求一些“神转折”之类的灵感的话，ChatGPT还是能勉强一用的。

在文本生成上，ChatGPT最大的惊喜是它干了游戏策划的活。

用户可以向ChatGPT抛出自己的大致要求与思路，如游戏角色设计、技能设计、卡牌设计等等，让ChatGPT来作答。

如果用户不满意的话，可以一步步引导ChatGPT更改表述，细化内容，甚至模拟实际的对战效果。


仅从回答来看，ChatGPT说得还挺像一回事，它不仅能够理解战士、坦克、射手这些职业的差异，还能对技能进行详细阐述，甚至能给出“施加Buff”、“消耗能量”等具体的功能。

是的，“挺像一回事”，ChatGPT的回答其实更接近玩家在游戏内所看到的“介绍性”文字，而非真正意义上策划所做的事情，策划撰写某项游戏功能要的不仅是对功能的概括性描述，更需要将其转化为确切的可执行的开发文案，“冲撞-造成伤害-增加护甲”，冲撞的距离，冲撞的速度，能否打断，在不同地形下的状况……在简单的描述背后，需要的是细节的拆解、流程的整合，更遑论不同岗位的需求沟通与后续的迭代、变更。

如果是让ChatGPT从零开始构思一个游戏，而非输出某一游戏功能的策划案呢？

行是行得通，但无法太过复杂，无法兼顾细节，目前较合适的方向是设计一款规则简单、卡牌种类少的卡牌游戏。


2.代码

利用ChatGPT开发游戏，其真正妙用在于“代码”。

目前在该方面它有这么几种常见的使用方式：

1）直接给出一整个游戏的代码；

2）代码调试，用户可输入代码让ChatGPT检阅，看问题出在哪、如何修改；

3）模块开发，通过文字询问ChatGPT想要实现某一功能应该怎么做。

第一类仅适用于桌面弹球、贪吃蛇一类的小游戏，从创建项目到添加图片，ChatGPT均能做出解答。但ChatGPT并非一个教师，而是直接让用户抄答案。


若是游戏稍微复杂一点，ChatGPT就相形见绌了。但从理论上来说，还是有可能的，只要ChatGPT的训练库里存在游戏的完整代码。


第二类调试代码，ChatGPT表现出色，已有不少开发者将ChatGPT当做常驻的协助工具，用于测验Bug或重写代码。


第三类， ChatGPT的真正使用方法，它需要用户对游戏开发或游戏引擎（如Unity、虚幻引擎）有一定的理解，根据自己的需要跟喜好向ChatGPT获取特定功能组件的代码，由此生成一个由用户构思的新游戏（而非复刻桌面弹球等老游戏）。

比如，开发一款射击小游戏：


玩家只能用鼠标操控角色，左键发射子弹，鼠标方向即为子弹方向，角色移动靠的便是子弹的反作用力，玩家通过击败随机生成的敌人来积累分数。

不得不说，AI设定的速度值相当老辣，反复点击可加速移动，同时受惯性影响，如何在操控角色移动的同时避开敌人可是门学问。

该游戏由BenBonk所设计，代码全部由ChatGPT提供，耗时数个小时。


比如在虚幻引擎上实现角色移动：


又或者向ChatGPT求教如何创建彩虹材质：


显然，ChatGPT能够理解虚幻引擎控件蓝图的使用方式，开发者可以一步步引导它来实现想要的功能。

这让想到了2020年发售的《Dreams》——一个可视化的游戏开发工具，开发者可以用游戏内提供的微晶片来为角色行为做映射，从而免去输入代码的步骤。ChatGPT能够实现的功能比它丰富，方法比它简单，开发者所需要的只是输入文字而已，大有一种Text to Code的意味。


但二者相同的是，想要真正利用工具来实现高水准的游戏开发，都应该有编程的底子，一来ChatGPT所输出的代码并非完全正确的，否则也不会被全球知名技术问答网站StackOverflow所禁止。


开发者需要有辨认ChatGPT所生成代码的能力。


二来游戏开发要的不只是会写底层代码，也许游戏目前还跑得起来，但后续的迭代、功能的变化拓展，乃至游戏稳定性、性能优化都得考虑在内。


即便如此，ChatGPT与它所象征的生成式人工智能依旧让人望而生畏，GPT-4已经在路上了，算法还在更迭，下一次的范式变化将带来怎样天翻地覆的变革都是难以想象的，未来是否有一天，开发者只需要把握方向跟整体架构就行了，他们将成为真正意义上的AI的监工。

个人认为，面对来势汹汹的AI工具，至少有两个关注重点，一是它接下去会如何发展，它在自然语言的理解上与生成内容的质量上还会有怎样的变更；二是AI工具的大众化。

是的，ChatGPT并不具备取代专业人士的能力，但它对于新手或跨行业人士就是福音，它能像可视化的开发工具一样降低游戏的开发门槛。当AI工具脱离研究领域或专业领域向公众开放的时候，它势必对现有格局造成冲击，就像智能手机之于摄影、短视频之于内容创作者，它们带来了大规模的业余化——

“只有当一项技术变得普通，普遍，直到最后无处不在而被人们视若无睹时，变革才真正到来。”（克莱·舍基《人人时代》）

参考资料：
李宏毅.《ChatGPT（可能）是怎么炼成的》
何枝.《ChatGPT是怎样被训练出来的？》
Web3天空之城.《从爆火的chatGPT讲起: 自然语言生成式AI的前世今生, 你想了解的一切》
James Vincent .《ChatGPT proves AI is finally mainstream — and things are only going to get weirder》


原文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