游戏社会学研究：社会空间结构理论 ——九四玩

关于：社会空间结构理论

社会空间结构理论，又被称之为都市空间结构理论、社会空间理论、都市结构理论、社会都市空间结构理论等诸多名称。其是社会学、社会心理学、环境心理学、景观学、人文区位学、城市规划学、都市生态学等学科中的重要概念。

该理论由社会学家帕克、伯吉斯等人率先提出。他们认为社会都市是一种生态秩序，支配着都市和城市社区的基本过程是竞争与共生，就如同生物体的共生关系一般。故此，人类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相互依存和制约的关系，决定着社会都市的空间结构。之后，他们据此提出了“同心圈理论”。基于该理论，社会学家霍伊特、哈里斯、厄尔曼等人，先后提出了“扇形理论”与“多核心理论”。最终，这三种理论则被后人统称为“都市空间结构理论”【1】。

游戏关卡设计：游戏城市场景空间结构的3种设计原理及解说

①同心圈理论

首先，是同心圈理论。伯吉斯与帕克依据对美国芝加哥城的调查资料和统计分析，最终提出了“同心圈理论”。他认为都市空间的扩展是竞争的结果，且城市的发展呈放射状，即由中心到边缘循一环一环的同心圈扩展开来而形成。故此，他将都市划分为5个环状区域：

• 第一环：此环是中心商业区，且该区位于整个都市布局的中心，故四通八达。由于土地寸土寸金，故会让获利较多或节省用地的职能机构（如银行、百货商店、剧院、市政府等）在此立足。
• 第二环：此环是过渡区。贫民窟、仓库、工厂、住宅、舞厅、赌场、妓院、批发市场等均集中于此，以方便人们的日常生活。其居民以少数民族、移民、外来者、流浪汉、娼妓和其他底层贫民为主。此区经常变化，区内建筑常会被拆除，并让位给中心商业区使用。当居住在此地的平民社会与经济地位提升后，会因此迁出该区，而由新来的人代替。
• 第三环：此环是工人住宅区（又称为下层阶级住宅区）。这里的建筑以家庭住宅为主，公共设施条件比过渡区要更好。居民则以工人、移民子女等低收入人群为主。
• 第四环：此环是高级住宅区（又称为中层阶级住宅区）。白领、小商人多居住于此。区内建筑以高级公寓、独户住宅为主。
• 第五环：此环是往返区（包括上层阶级住宅区）。这一环超出都市边界之外，社会中的中、上富裕阶层的郊区住宅和别墅均座落此处。他们会在中心商业区上班，并来往于第一环和第五环之间。
  

伯吉斯认为“同心圈”结构是理想的城市模型，其中最典型的则是芝加哥，伯吉斯就是以该城市作为分析原型的。但都市的发展会受到经济因素、社会因素、人为障碍、土地利用情况、都市规划中的政治干预等因素影响，而使这一同心圈变形，最终无法让都市完全符合这一理想模型。而采取同心圈空间结构的案例有很多，例如：

• 北京是典型同心圈空间结构的都市，其共有7环。一、二环有天安门、人民大会堂等重要设施，以及东城、西城、崇文、宣武等4大城区，故是典型的市中心与中心商业区。而在此中间，则又混杂有城中村等过渡区。以北京城墙为边界的三环至五环，有着海淀（以清华、北大为主的学院区）、朝阳（以CBD中央商务、国贸、使馆区为主的高级住宅区）、石景山（以全球嘉年华、中国国际广播电台为代表的娱乐区）、丰台（以世界公园、卢沟桥等景点为代表的风景区）等四个市区（原本均为近郊区）。在五环之外的六、七环则是往返区，且以绕城公路、北京火车站与铁路线、以及京津冀环线高速公路等交通要道为主体。
• 在《博德之门》中，初始所在的烛堡，则是一座有着三环同心圈空间结构的要塞。其中，第一环为烛堡图书馆（相当于市中心），且通过城墙与第二环区隔。要塞内的学者、法师、管理者、官员等重要人物均居于此。第二环，相当于过渡区、工人住宅区、高级住宅区的混合。此环有马厩、酒馆、兵营、仓库、草棚、庙宇、训练场、民居等设施，负责提供城堡内的各种基本公共服务，且堡内的普通居民与守卫均居住于此，并通过外围的城墙与第三环区隔。第三环，相当于第五环的往返区，且地区在城市的围墙之外，人们只能通过堡垒入口进入城堡。
  

综上所述，其一，采取该空间结构的城市，若环数较多，则会导致往返区到中心商业区距离过远，而使往返区居民前往市中心变得不便，而这是该结构一个较为明显之弊端。故游戏中若采取该空间结构，则需设计有便捷的交通设施（例如传送装置、地铁等公共交通工具）和道路，以缩短玩家的移动时间。

其二，在欧美地区，采取同心圈结构的都市（如芝加哥），通常是富人住往返区，穷人住二环、三环等内环。中国则与之相反。富人通常住内环，穷人会因市中心房价和房租较高，而住在外环或往返区，且每天要忍受数小时的通勤时间来市中心上班。例如北京即为典型。

其三，在设计游戏中的城市时，若采取同心圈的都市空间结构，则除了第一环中心商业区和最外环往返区外，其他环不一定要按伯吉斯所述理论来设计，可适当增加或减少环数。例如，可超过五环（如北京），或少于五环（如烛堡）。

其四，同心圈结构因是多层环状结构，故可有效降低玩家走回头路的问题。

其五，城市至少需有三环设计（中心商业区、居住区、往返区）。因往返区，说白了就是环城而建的环城公路和城市交通出入口，而中心商业区又不可或缺，故少于三环，则会让城市成为环状结构，而非同心圈结构。

②扇形理论

其次，是扇形理论。霍伊特通过研究发现高租金和低租金的居住区，虽在都市中占有不同位置，但并不一定按照同心圈方式排列，且都市可划分为以下5种区域：

• 一区：此区是中心商业区，作用与同心圈结构第一环相同。
• 二区：此区是过渡区，作用与同心圈结构第二环相同。
• 三区：此区是工人住宅区，作用与同心圈结构第三环相同。
• 四区：此区是高级住宅区，作用与同心圈结构第四环相同。
• 五区：此区是富人住宅区与往返区，作用与同心圈结构第五环相同。
  

除此之外，霍伊特还提出了以下几个都市扇形结构设计原则：

• 原则1：都市的发展不是遵循同心圈路线，而是由市中心沿交通路线发展而来。
• 原则2：都市的发展呈放射状的扇形模式。
• 原则3：高租金地区多循建设完善的交通路线发展。
• 原则4：高租金住宅区扩张的地区，通常没有地形或人为障碍。
• 原则5：高租金地区通常会向高地、海岸边或河边发展。
• 原则6：高租金地区发展通常向上层精英居住社区推进。
• 原则7：高租金出租公寓通常出现在商业区附近。
• 原则8：高租金地区的位置连接着中等租金地区。
• 原则9：城市居住区与都市的空间结构并不固定。
  

简言之，扇形理论与同心圈理论相比，能更灵活地解释和用于都市的空间结构设计。而在游戏中亦有这类设计。例如：

• 在《侠盗猎车手5》中，洛圣都是一座向左旋转135度左右的扇形结构都市（原则2）。该城是以美国洛杉矶为原型设计的都市，且是一座重要的港口城市，依着海岸线而建（原则5）。而靠近海岸线的地方，则是高级住宅区和商业发达的高租金地区（原则5、原则6、原则7）。而无论是北边的陆路往返区，还是港口这一海上往返区，均是富人住宅区（原则3、原则5）。
• 在《冰风谷传奇》中，城镇沿河岸而建（原则5），且整体布局呈放射状扇形结构（原则2），并沿着城镇的交通路线发展起来（原则1）。
• 在《博德之门》中，游戏中最大的博德之门城，是被遗忘的国度宝剑海岸最重要的港口都市之一，且是一座向左旋转90度的扇形结构都市（原则2）。其中，1区的公爵宅邸相当于中心区，只是位置更靠北，而将原本北边的3区挤压了（原则9）；2区相当于过渡区，拥有大量的商店、酒馆与民居（原则8）；3区的建筑相当于工人住宅区，主要居住着大量的穷苦平民（原则8）。4区相当于高级住宅区，都市中的港口、税务局、铁王座、巫师商店等重要场所均在此处，其靠近海岸边（原则5），而与3区相连（原则8）。5区是往返区，人们可通过港口乘船离开都市，此外在东侧城区还有一条陆地交通路线（原则9）。
  

综上所述，其一，采取扇形结构的城市，多依山傍水而建。换言之，港口都市多沿着海岸线或湖泊的交通线发展城市，故游戏中的港口都市可多以此结构设计为主。

其二，扇形结构亦可结合同心圈结构设计。因扇形本身就是不规则圆形，故仍可设计有多层环状结构（只是环数更少而已，往往只有3环左右），以避免玩家走回头路的问题。

其三，基于原则9可知，该空间结构并不固定，不一定非要按照霍伊特的理论来。例如，城市的着落角度、一些区域的设定皆可灵活变通。

其四，扇形结构的都市，往往有着至少2个往返区。简言之，通向城市的陆路、海上港口均需设计一个往返区，作为玩家进出城市的主要通路。

其五，高租金的高级住宅区和商业区，必定着落在靠近海岸线或河边的地区，且附近一定会有某个陆路或海路往返区。例如，在现实生活中，港口等靠近海岸线的地方，通常着落有富人的别墅与豪宅，且他们时常会乘坐豪华游艇出游旅行。

③多核心理论

最后，是多核心理论。哈里斯与厄尔曼认为中心区通常并不是一个圆形，且都市的商业核心应有多个，而非一个，从而形成多个功能核心区。故此，他们将都市划分为10种区域：

• 一区：中心商业区，是下层阶级住宅区与中层阶级住宅区的商业中心。
• 二区：轻工业和批发区，作用同过渡区，但工商业以轻工业和手工业为主。
• 三区：下层阶级住宅区。
• 四区：中层阶级住宅区。
• 五区：上层阶级住宅区。
• 六区：重工业区，作用同过渡区，但工商业以重工业为主。
• 七区：外缘商业区，是中层阶级住宅区与上层阶级住宅区的商业中心。
• 八区：住宅郊区，同上层阶级住宅区，但距离商业区更远。
• 九区：工业郊区，通常靠近重工业区，相当于是重工业区的配套地区。
• 十区：通勤区，类似往返区，但在城市外围的位置不固定。
  

除此之外，哈里斯与厄尔曼还提出了以下几个都市多核心空间结构设计原则：

• 原则1：一些活动需特殊设施才能达成，故需设计专门区域（如重工业区即为典型）。
• 原则2：同一活动会在同一处聚集，以提高活动效率。例如，重工业区与工业郊区，上层阶级住宅区与住宅郊区会因此毗邻。
• 原则3：会引起相互冲突的不同性质活动，不宜聚集在同一地方。例如轻工业批发区就不应与重工业区毗邻，因两个区的活动性质不同；下层阶级住宅区就不应与上层阶级住宅区毗邻，因彼此可能会有阶级矛盾。
• 原则4：一些活动在金钱上，无力与另一些活动于同一处争夺地盘。故其只能选择都市边缘处活动。例如，下层阶级住宅区、工业郊区皆属此列。而上层阶级住宅区、中层阶级住宅区中居住的人，因更有财力，故在城市中占据的空间面积亦因此更大。
  

换言之，以上多核心结构设计原则，相互作用下会使相协调的区域与设施，向不同中心聚集。而不协调的则在空间上彼此隔离。最终，才会在同一都市出现多个商业、工业、居住核心的现象。游戏中亦有采取多核心设计的案例。例如，在《赛博朋克2077》的夜之城中：

• 沃森区（2区、3区、4区、5区、6区、9区、10区）：该区原是夜之城市中心，故有着荒坂海滨、绀碧大厦等大量的摩天大楼（4区一部、5区一部）。但因金融危机，导致这一原本的上层阶级居住区，沦落为下层阶级居住区，并成为了夜之城最为贫穷落后之地（2区、3区）。由于该区成为了贫民区，故北部有着全食品工厂（6区）、北部油田等设施（9区）。此外，北部的101高速，北区码头等设施，相当于城市北部的往返区（10区）。而在南部，则是市政中心（1区、4区）；东部则是威斯布鲁克（5区、7区、8区）。
• 威斯布鲁克（4区、5区、7区、8区、10区）：该区是夜之城最好且最美的居住地。其中，合同山居住着大量中产阶级公司雇员（4区一部、5区）；北橡区则居住着各类达官显贵、明星名流，例如荒版地产、武士乐队主唱克里·欧罗迪恩的别墅豪宅皆在此处（8区），且依山坡而建。而该地的日本街、云顶、樱花市集等相当于外缘商业与娱乐中心（7区），而玩家亦可在当地租赁一套顶级豪华公寓（5区）。而在该区的东侧，可通过101高速迅速前往恶土（10区）。
• 市政中心（1区、4区、5区、10区）：该区相当于夜之城的中心商业区，各种摩天大楼与娱乐设施应接不暇，例如荒坂公司的总部荒坂塔就在此区（1区、4区、5区）。不仅如此，富人们还可在金海滩游艇码头（10区），乘坐游艇在夜之城的西海岸游览。我记得某任务中，V就可与克里在这里乘坐游艇出海。
• 海伍德（3区、4区）：该区因北部与市政中心接壤，故秩序良好，且有着大量摩天大楼等中产阶级居住区（4区），以及富人居住的丽景区、有着海滩的美泉区等地区。但在南区与东区，因瓦伦蒂诺帮、六街帮等黑帮在这里占据，且紧靠着脏乱差的太平州和圣多明哥，故明显成为了下层阶级居住区（3区）。
• 太平州（2区、3区、10区）：原本规划为夜之城的度假胜地和购物中心，但因巫毒帮、清道夫等黑帮横行、金融危机、投资中断等因素，而成为了夜之城最脏乱差的地区（3区）。而此区最著名的地方，则是大帝国商场（2区）。在该区南部，人们可通过边防检查站等出城通道离开城市（10区）。
• 圣多明哥（3区、6区、9区、10区）：这里原本是难民和流浪者的避难所（3区），且是夜之城的工业园区和发电厂所在地（6区、9区）。而通过南边的大坝，人们可通向城外的拉古纳湾和湖边农场、恶土等地区（10区）。
• 恶土（10区）：这里的广大地区是流浪者、拾荒者、清道夫、土匪、夜游鬼、黑帮等亡命之徒聚集之处，且不属于夜之城的管理范畴。通过这里可前往其他城市或夜之城（10区）。
  

综上所述，其一，多核心的结构并不固定，特殊情况下可稍加修改。例如，《赛博朋克2077》中的沃森区即为典型，其同时具有2区、3区、4区、5区等几个相互冲突的区域，而官方给的解释则是这里虽然是以前的城市核心区域，但曾发生过金融危机。究其原因，则是因主人公V初始就住在这里，故为了游戏未来具有更好地成长感，故刻意将此区转变为了这一形态。

其二，多核心结构可与扇形结构相结合。例如，《赛博朋克2077》威斯布鲁克的富人区北橡区依山傍水而建（扇形结构原则5、原则6），附近有着日本街等商业娱乐中心（原则7），且北橡区又连接着中产阶级居住的中租金地区（原则8）。而本身夜之城就是港口城市，很多结构亦符合扇形结构的设计。

其三，多核心结构亦可与同心圈结构结合。例如，威斯布鲁克东侧、沃森区北部等地区，因紧邻101高速，故相当于同心圈中的往返区。

其四，三种理论均说明土地的价值，决定了住宅等区域的异同。土地价值高的地区，必居住着富人；反之亦然。而在游戏中，可以此为基础规划并设计城市，让其更具有合理性。

最后，游戏中若想要设计类似《赛博朋克2077》中的“夜之城”、《侠盗猎车手5》中的洛圣都这类超大型都市，社会空间结构理论则是必需了解的理论之一。

参考资料
【1】中国大百科全书总编辑委员会.《中国大百科全书-社会学》.2002.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.P37
【2】中国大百科全书总编辑委员会.《中国大百科全书-社会学》.2002.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.P38
【3】piggyback.com.赛博朋克2077官方互动地图.[R/OL].Piggyback/CDR.2021
来源：https://maps.piggyback.com/cyberpunk-2077/maps/night-city



来源：蓝色疯狂岛
原文：https://mp.weixin.qq.com/s/UkzvIUR0SsC5MKL-1-EIGQ